拿出一小叠白色的四方纸，我开始叠起了小船，一个个放进江里，许久才问江子年，“你试过痛的滋味吗？有没有一件事是让你特别无能为力又很痛的？”
江子年愣了下，须臾说道，“没有。”
“我有。我孩子没有的那一刻，我恨自己无能为力。我到现在都在想，如果那个孩子还在的话，是不是我活的更有意义，而不像行尸走肉。”我回头盯着江子年。
“江子年，为什么你可以轻易夺走一条生命？我还记得你说的话，你说‘宋小姐就像这杯茶’，我那时候不懂，现在懂了。你讽刺我像茶包，到底是些上不了台面的东西对吗？可你不知道，你在我心里更恶心，你是毒蛇。我没有一刻像现在这么恨一个人。我恨你，江子年。”
我颤抖着手又折了更多的纸船放进江里，“今晚找你，是想跟我的孩子祷告，总有一天，你欠的这条人命，是要还的。”
江子年阴森地看着我，忽然走过来蹲下，从我手里拿过一张纸，快速折叠起来，很快就折好一只小船，放进江里。“你说让我好好的，等着你的报复，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？我害过的人不少，现在不也站在你面前。”
我连笑都觉得费力，“像你这种人，才是世上最可怜的。冷血无情，麻木不仁。既然你一直认为没有做错，那我们就走着瞧吧。”
我站起来，深深看他一眼，“希望你吃好睡好，永远不会被噩梦惊扰。”
我扬长而去，他跟在我身后，突然拉住我手臂，“我送你回去。我不怕你恨，恨我的人多着。”
“不用了，我不想跟一条毒蛇待在一起。以后”我甩开他的手。
天空不知何时飘起了细微的雨丝，一丝寒意陡然而起。我拢紧了卫衣，戴上了帽子。
江子年的车在我身后不远不近地跟着，我也没加快脚步，走哪儿算哪儿。
后面我打了车，江子年的车依然跟着，直到我回到家里，那辆车才掉头开走。我越发看不懂江子年，可也不用懂，他于我而言，是仇人。
我倒头睡了一觉，醒来看到手机里有厉婉宁的来电。给她回了电话才知道，老爷子凌晨被紧急送到医院。
厉婉宁说老爷子烧得满嘴胡话，一直在喊我的名字。
我赶紧洗漱去医院，只见病房外头厉家的人几乎都到了。
“嫂子，快进去。你说我哥是不是被江芸给迷晕了，爷爷进医院，他的手机到现在都打不通。”厉婉宁把我带进去，一边埋怨厉兆衡。
尤九月站在旁边狠狠剜我一眼，至于那个二婶于思思，则探究地看着我。
“都出去，我有话要跟欢彦说。”厉振国虚弱不已，仿佛一夜间苍老了不少。
当病房只剩下我和厉振国时，他才在枕头底下摸索着，把信封递给我，“欢彦，爷爷的日子不多了，我怕没有下次了。这里面的东西，你藏好了，除了有给你的之外，还有一样东西，是要交给别人的。”
我心下一惊，这，有点像他的遗言，我不由蹙眉，“爷爷，这信封里的东西听起来很重要，我不能要。”
“爷爷给你的，就收着吧。”厉振国很坚持。
我刚想打开看时，他按住我的手，“以后再看吧，等爷爷不在了再看。”
我还是有点为难。他有两个孙子一个孙女，厉兆衡还是万华的继承人，为什么要把东西嘱咐给我。
“爷爷相信你。因为你与其他人不一样，你根本看不上我们厉家的钱财。”厉振国念念不舍地看着我手里的信封。
我只好把信封放回包包里。
“欢彦，如果爷爷走了，你能帮我看着兆衡吗？他样样都好，就是陷在江芸那太久了，迟早会跟着江芸走偏了路。”厉振国突然又道，浑浊的双眼似看透了尘世，“他们都以为我不同意江芸入门，是因为她生不了孩子。其实不然，子孙的事虽然重要，可人品更加重要。我不会让这样的祸害进厉家的门。”
我暗暗吃惊，竟然是这个原因才不让她进门，果然是厉家的大家长。尤九月却只想着靠孩子去抢老爷子的股份，豪门的水真深。
从病房出来，我没多留就走了。
这时候电梯里出来两个人，寒着脸的厉兆衡，还有脸色苍白的江芸。
江芸看到我，眼里立刻涌现泪珠，这演技的确是好。关键厉兆衡很吃这套，他危险的眸子一下对准了我。
“你看我做什么？你自己的亲爷爷被送进医院，你不是第一时间来就算了，居然还带个他不想见到的人来。厉兆衡，连我这个外人都不知道怎么说你了，你自己想想老爷子有多失望。”我辟哩拍啦地说完，就踏进电梯，任由厉兆衡那杀人的目光在我后背胶着。
江芸像随时要晕过去的样子，“衡，我还是走吧。爷爷他根本不想见到我。”
厉兆衡拖住她的手，“我们的事，由我说了算。你比某些朝秦暮楚的人好多了。”
我知道朝秦暮楚是形容的我，不禁冷笑。厉兆衡啊厉兆衡，如果你知道，你亲爱的江芸，也是杀了你孩子的凶手之一，你还会认为她很好吗？
可我偏不告诉你，你不配当一个父亲。
我按了电梯，将厉兆衡和江芸的身影隔绝在外。
下楼时碰到严靳，他诉苦地说最近都没时间找我，不是在医院就是去医学院听学术报告会，搞得他很郁闷。
我跟他闲聊了两句才走的，却在拐角处被人抓着扇了一巴掌。
“该死的贱人，让你别纠缠严靳，你听不懂是不是？”尤晓慧怒火中烧指着我。
我当即还了她一耳光，“听着，想教训我，等下辈子。”
尤晓慧被我打懵，捂着脸不说话。我扬长而去。
原以为用啤酒泼了江芸后，厉兆衡彻底跟我分道扬镳，却没想到，老爷子的病情致使事情发生了另一个扭转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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